仗义每多屠狗辈
2025-03-15 09:35:33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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刘田忠



仗义每多屠狗辈,负心多是读书人。指的是仗义执言、拔刀相助的的多半是没有多少文化的一般老百姓,他们往往依据的、知道的就是那么几句道理,却作出非凡之举,而那些有知识、有文化的却凭借自己拥有的知识百般为自己的不作为开脱推辞责任,往往做出违背良心、背弃情义的事情。这句感慨有故事可寻。

相传,明朝一些皇室宗亲骄横跋扈,喜欢养斗犬用于宫廷赌博娱乐。他们的家奴也依仗皇亲的势力,经常带着斗犬到大街上耀武扬威,甚至放任斗犬撕咬路人,百姓和官府都敢怒不敢言。一天,皇亲的家奴又带着斗犬上街,一位秀才被斗犬攻击,眼看就要命丧狗口。这时,一位杀猪佬(屠夫)挺身而出,手起刀落砍死了斗犬,救下了秀才。然而,皇亲的家奴却将屠夫捆绑起来,连同死狗一起送到官府,要求判屠夫死罪。时任官员刚正不阿,判屠夫无罪,并判皇亲赔偿秀才医药费。然而,皇亲不甘心,暗中贿赂并威逼秀才改口供,诬陷屠夫。再审时,秀才贪图财物,出卖了屠夫。官员勃然大怒,拍案而起,最终揭露了真相,还屠夫清白。故事中,屠夫与秀才形成鲜明对比,我们不妨走进《古文观止》的最后一篇明张溥所作的《五人墓碑记》深切体会下这句感慨。

五人者,盖当蓼洲周公之被逮,激于义而死焉者也。至于今,郡之贤士大夫请于当道,即除魏阉废祠之址以葬之;且立石于其墓之门,以旌其所为。呜呼,亦盛矣哉!

夫五人之死,去今之墓而葬焉,其为时止十有一月耳。夫十有一月之中,凡富贵之子,慷慨得志之徒,其疾病而死,死而湮没不足道者,亦已众矣;况草野之无闻者欤?独五人之皦皦,何也?

予犹记周公之被逮,在丙寅三月之望。吾社之行为士先者,为之声义,敛赀财以送其行,哭声震动天地。缇骑按剑而前,问:“谁为哀者?”众不能堪,抶而仆之。是时以大中丞抚吴者为魏之私人毛一鹭,公之逮所由使也;吴之民方痛心焉,于是乘其厉声以呵,则噪而相逐。中丞匿于溷藩以免。既而以吴民之乱请于朝,按诛五人,曰颜佩韦、杨念如、马杰、沈扬、周文元,即今之傫然在墓者也。

然五人之当刑也,意气扬扬,呼中丞之名而詈之,谈笑以死。断头置城上,颜色不少变。有贤士大夫发五十金,买五人之头而函之,卒与尸合。故今之墓中全乎为五人也。

嗟乎!大阉之乱,缙绅而能不易其志者,四海之大,有几人欤?而五人生于编伍之间,素不闻诗书之训,激昂大义,蹈死不顾,亦曷故哉?且矫诏纷出,钩党之捕遍于天下,卒以吾郡之发愤一击,不敢复有株治;大阉亦逡巡畏义,非常之谋难于猝发,待圣人之出而投缳道路,不可谓非五人之力也。

由是观之,则今之高爵显位,一旦抵罪,或脱身以逃,不能容于远近,而又有剪发杜门,佯狂不知所之者,其辱人贱行,视五人之死,轻重固何如哉?是以蓼洲周公忠义暴于朝廷,赠谥褒美,显荣于身后;而五人亦得以加其土封,列其姓名于大堤之上,凡四方之士无不有过而拜且泣者,斯固百世之遇也。不然,令五人者保其首领,以老于户牖之下,则尽其天年,人皆得以隶使之,安能屈豪杰之流,扼腕墓道,发其志士之悲哉?故余与同社诸君子,哀斯墓之徒有其石也,而为之记,亦以明死生之大,匹夫之有重于社稷也。

贤士大夫者,冏卿因之吴公,太史文起文公、孟长姚公也。

《五人墓碑记》,五人者,“盖当蓼洲周公之被逮,激于义而死焉者”。这五位烈士是因为蓼洲周公被逮捕入狱,激于义愤而死的。蓼洲周公,周顺昌(1584年-1626年),字景文,号蓼洲,吴县(今江苏苏州)人。周顺昌于万历四十年(1612年)中举人,转年进士,除福建推官。天启中征授吏部主事,迁员外、郎中,力杜请事,抑侥幸,有清操名。五人者,苏州市民颜佩韦、周文元、马杰、沈扬、杨念如。史载颜佩韦“生平任侠。意气粗豪,闪烁同光,不受尘埃半点;淋漓血性,颇知忠义几分”“年年花酒阖间城,不爱身躯不爱名。说到人间无义事,槌胸裂皆骂荆卿”。他和周文元、马杰、沈扬、杨念如等五人皆为”一生落拓,半世粗豪,不读诗书,自守着孩提真性;略知礼义,偏厌那学究斯文”的市井人物。文中也提到五人“生于编伍之间,素不闻诗书之训”。可见,五人都是没有读过多少书、懂得多少大道理的老百姓,与杀猪佬屠狗辈一般。

明朝末年,宦官魏忠贤专权,阉党当政。他们网罗党羽,排斥异己,欺压人民,形成了“钩党之捕遍于天下”的局面。当时以江南士大夫为首的周顺昌等东林党人,多次上疏弹劾魏忠贤,斗争非常激烈。以魏忠贤为首的阉党对东林党人进行残酷迫害。天启六年(1626年),魏忠贤派人到苏州逮捕周顺昌,苏州市民群情激愤,奋起反抗,发生暴动。事后,当局大范围搜捕暴动市民,市民首领颜佩韦等五人为了保护群众,挺身投案,英勇就义。次年,崇祯皇帝即位,罢黜魏忠贤,魏畏罪自缢,阉党失败,周顺昌得以昭雪。为了纪念死去的五位烈士,苏州人民把他们合葬在城外虎丘山前面山塘河大堤上,称为“五人之墓”。明代文学家张溥于崇祯元年(1628年)创作这篇碑文。

相比五位屠狗辈激于义而死,面对大阉之乱,缙绅而能不易其志者,四海之大,有几人欤?作者在文中感叹!

大阉,魏忠贤(1568年—1627年12月11日),字完吾,北直隶肃宁(今河北沧州肃宁县)人,明朝末期宦官。明熹宗时期,魏忠贤出任司礼秉笔太监,掌管特务组织东厂,极受宠信,被称为“九千九百岁”,排除异己,专断国政,以致人们“只知有忠贤,而不知有皇上”。又与熹宗乳母客氏交好,在朝中结党营私,把持朝政,卖官鬻爵,加速了晚明社会的溃败。

在掌握“刀把子”的高压统治面前,那些身居高位抗争特权不改志节的官员,四海之大,有几个人?相对于大部分官员与魏忠贤阉党随波逐流同流合污而言,颜佩韦等如屠狗辈一般的市井老百姓却激昂大义,蹈死不顾,亦曷故哉?这又是什么缘故呢?实在是鲜明对比!

作者进一步指出,今之高爵显位,一旦抵罪,或脱身以逃,不能容于远近,而又有剪发杜门,佯狂不知所之者,其辱人贱行,视五人之死,轻重固何如哉?如今这些高官显贵们,一旦犯罪受罚,有的脱身逃走,不能被远近各地所容纳;也有的剪发毁容、闭门不出,或假装疯狂不知逃到何处的,他们那可耻的人格,卑贱的行为,比起这五个人的死来,孰轻?孰重?差距咋就这么大呢?

五人者保其首领,以老于户牖之下,则尽其天年,人皆得以隶使之,安能屈豪杰之流,扼腕墓道,发其志士之悲哉?如果他们五人保全性命在家中一直生活到老,尽享天年,又怎么能让豪杰们屈身下拜,在墓道上扼腕惋惜,抒发他们有志之士的悲叹呢?明死生之大,匹夫之有重于社稷也!作为芸芸众生庸庸碌碌的我们,与屠狗辈一般,应该好好想一想,思考一下,人的生死意义重大,究竟人的一生该如何过?如何生活,又如何死去,即使一个普通老百姓对于国家也有重要的作用啊!

司马老先生讲,人固有一死,或重于泰山,或轻于鸿毛。为人民利益而死,就比泰山还重;替法西斯卖力,替剥削人民和压迫人民的人去死,就比鸿毛还轻。死生之大,匹夫之有重于社稷!

泰山乎?鸿毛乎?
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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